（十）

太阳把些许的温暖从白云缝间撒下地面，我走在去三墩的路上，身后有自行车的铃声，不停地响。不必回头，也知道是出纳小吴。

我不理他，走在前面。他可能已下了车，但铃声一直响个不停，响到了三墩。到了屋门口，我回转身，使劲地转动自行车上的铃当，还真的把它取了下来，又用力地挥动臂膀，把铃当抛到了河里。我开了门，他没有跟进来，一定去河边了。我放下包，又锁上门去了田间。

晚上开完会，我不回三墩的屋里，而是踏着微弱的星光一个人悄悄地向公社走去。我慢步的行走，不可能引来野兽和五步龙。正好大家都睡了，我又悄悄地进了房间，悄悄地睡下。第二天清晨，又急匆匆地向三墩走去，再洗脚，再洗脸，再赶到派饭的农民家吃早饭。我欣喜自己能这样轻松地躲开出纳小吴。接下来的七天加一天，我都是这样。

三墩屋里的两个女人同时打听我是不是跟着出纳小吴去了他家过夜。我大吃一惊：没有哇！

她们也大吃一惊，先后问道：你在派饭的农民家过夜你一个人走回公社的

我回答她们：我一个人悄悄地走回公社的。

她们又先后说开了：那个出纳小吴每天晚上都在公路上逛，在河边守，守你开完会就带你回瑶里啦，不是吗我们以为你们不愿守在房间里谈恋爱，去了外面谈，边走边谈，去了出纳小吴的家。

我一下笑也不是，哭也不是。这种自我欣赏的躲避方法，被她们一误解，真让人啼笑皆非。

躲得了初一，躲得了十五吗。我像个负了债的生意人，还是被出纳小吴挡住。他叫我坐在自行车的后档，问我是去公社，还是回三墩。当然是回三墩。

屋里的两个女人，一个问：你们吵架啦另一个说：你们和好啦。

公社的妇女主任冬华也来三墩玩，他用羡慕的口气说话：派饭吃真好，每家每户早上不是做粑，就是做果，菜也是拿最好的出来。你就像妈俚，这家请，那家请，晚上还有小吴来陪你。

多么尴尬的处境，也还有人叫好。

蹲点结束了，我回到了公社。但一到吃中饭和吃晚饭的时候，就有个可爱的小女孩，八九岁的样子，梳两个牛角辫，站在公社门口，一见到我，便用好听的童音叫我：姐，到我们家吃饭去。

我上前摸摸她的头发，知道这是出纳小吴的小妹妹。你们一家人吃饭吧，我今天不去啦，我有事。

第二天，第三天，那个小女孩又站在公社门口，又在喊：姐，到我家吃饭去。

我还是用那句话，今天不去啦，打发她离开。一次，小女孩的喊声被公社应主任听见了，他也用瑶里话回那个小女孩：她是市里人呀，又不是你的姐，多不好意思呀，还姐呀姐呀的叫，羞羞脸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