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十四）

夏季的八月，连续不断下了几天暴雨。暴雨天，山里无数条小溪一改平日的温柔平静，沸腾暴怒。小溪成了黄黑色的小河，河水汹涌澎湃，顺着弯弯曲曲的溪道，直奔山下，同时把溪道两边凡能携带的烂叶、浮土、枝丫、木棍、石块，甚至体重粗圆的段木材统统卷进下游的大河里。可想而知，下游的大河里全是汹涌的洪水，如凶残的野兽。

面对奔流不息的洪水猛兽，那些下放在白石塔林场的新知青，在暴雨停下的时间里，统统下了山，行走三十里的公路，站在了通往瑶里还有四里地的地方——石家碑大河边。

低矮的水泥桥被淹，过不去了。这些年轻的男男女女还想着搭便车回市里，回家。他们里面有不少正谈着恋爱。年轻的小伙总改不了要在年轻的姑娘面前逞英雄好汉。

高个一米八三的牤子，大家都这么称呼他。他拍拍胸膛向那些被洪水惊吓着的男女伙伴说：什么样的洪水没见过，我一会儿就游过去。

女知青们一片惊呼：哇！

这个牤子是不是太厉害了。

牤子他扑通一下跳进了洪水中，非常勇敢地与洪水猛兽搏斗，而且非常漂亮的游泳姿态，在污浊、险恶的洪水里，向着对岸游去。他胜利了，他爬上了对岸，他真的成了眼前一伙知青心中的英雄。

那帮知青欢呼，跳跃，齐声高喊：牤子，牤子，你太棒了！牤子，牤子，你太伟大了。

牤子站在对岸，向大家招招手，他一身湿透了，头发还在滴水。他太高兴了，他以为自己是踏上了月球，站在月球上向地面的伙伴招手。他微笑着，笑容久久不肯离去。

那么，第二个跳水的人，会是谁梁贤文。他给人的印象是文质彬彬的，喜欢微笑，不高不矮，不胖偏瘦。他时常邀上几个知青去林场场部玩，他还送给大炮书记三个大、中、小的碗。大炮书记问我：三个大中小的碗，什么意思

我说：大概是老、中、青三结合的意思。

大炮书记点点头。

方场长说：那些新知青个个羡慕刘羽呀，穿着四只口袋的工作服，上口袋插一支铅笔，胳膊下夹一个大书夹，验收林地呀，验收苗木呀，量山呀，陪同许多技术员在他们知青住的那边量山民们刈的山，简直像地质队的人，神气。